文水韩弓生我养我的地方童年在故乡

前  言

年春夏之交,韩弓村书记(村长)韩建国同志来电,说村里决定写一部“村志”,让我写个序。我虽然已八十有三,垂垂老矣,且十四岁离乡,距今已有七十年之久,实在没有多少发言权。但出于对故乡的深爱,故不自量力,欣然答应。国庆期间,他又来电叮嘱此事,我说,先把初稿寄来,待我看后,最后决定。韩村长说,材料正在搜集整理中,打算先派编纂组(由副村长孟昌根具体负责)到北京来采访我,以便把我口述中的有关史料融入书中。但正在此时,我的老病加重了,这样,受访就成了问题。但我有时精神也好些,于是想,何不利用零碎时间写点有关故乡的回忆录,万一受访不成,或病有不测时,亦可将此点滴回忆寄去,以供撰写者参考。当即想了三个方面的话题,以便进一步交流:

一、关于韩弓的历史、地利、经济、文化、教育;

二、关于抗日期间韩弓的一些爱国者的抗日活动;

三、关于我的家族的一些情况及我个人的一些简历;

四、补遗。

半年来,采取了随想随记的办法,是一种无序的叙述。断断续续写出了以下文字。稿子未及文字加工,还很粗糙,由于年深日久,记忆难免失真,但怕身体突然出问题,只好先打印出来,待有精力时再作加工、修改。文中提到的一些人事,大多为我童年时的亲历、亲闻,但也有一些是后来道听途说的。无论前者还是后者,都有待进一步求证。史贵真实。为了求真存实,敬请家乡父老与知情者阅后予以指正。

年10-11月,年3-4月北京

一、历史地利经济文化教育

1.关于村名来源的传说

“文革”前夕,有一次回家,同孟如玉(我的堂侄,曾于抗战初期加入过八路军)“叨闲”(聊天),他问我,“咱村为什么叫韩弓?”我答:“不知道。”我也一直奇怪,为什么村名前加个“弓”字呢?难道说咱村子里有人做弓箭为生,还是练弓习武的人多?他说“听老辈人说,早年汾河流过咱村,就在村边(不知道是村东,还是村西?……)拐了个弯,像个弓形的背”。此传说不知有无事实根据?去年,我翻阅康熙年间(公元年)的《文水县志》,发现当时地图上的汾河确实是从村子西边流过,在接近韩弓时,确实有个弯儿,但并不明显。但过了两百年,到了光绪年间,从当时的地图上看,汾河又拐到韩弓东南的高车村了……记得韩弓高车道上有一大片地叫“南河滩”,是否与此有关呢?不禁感慨:真所谓“三十年河东,三十年河西”呵……但“弓”字的来源,仍需进一步考证……

据康熙年间的《文水县志》记载,当时全县分为70多个都,那时(三百年前)的“韩弓”是“韩弓都”(下辖麻家堡与许家堡村),当时,地图上连“南庄”两个字都没有。南庄是在清末民(国)初才迅速发展起来的,但它后来居上,规模远远超过了韩弓。这说明当时韩弓的历史地位比南庄还重要。小小韩弓为什么会有如此大影响力?需有识之士进一步考证。后来,撤“都”改“村”,才叫“韩弓村”。

2.土地——主要是胶土地

文水人有个外号叫“胶泥得老(头)”。这是《乡音》主编赵桂溟先生告诉我的。

这种说法,可能与早年间流传的一句歇后语有关:“文水家耍木偶——胶泥得脑(luo)”有关,其源可能在于文水的土地有大片胶土地,捏成的泥人,其头十分坚硬。后来被外县人引伸为文水人的一种文化性格。为人耿直,处事讲原则。但有时比较固执,不善于变通。韩弓也是,以胶土地居多(尤其在村东北一带),宜种高粱、玉米、谷子,不像温云一带,大部分是沙地,可种花生……这胶土地遇水后变得十分坚硬,尤其长着一种“芦则草”,根子很坚韧,锄头砍不动,即使砍断,过几天,它又长出来了……我十二、三岁时辍学干农活儿,就锄过这种草。满地都是,锄不动。至今感到对不起我母亲的是,我家在西韩道上的一块地里,长了很多这种草,因为锄不动,我有时只把路边的芦子草锄断,里边的腹地就放弃了,有时母亲前来看我,看见地边上没有草,以为这块地已锄完了,很满意地回去了……如今回想起来,我很惭愧……

年左右,洪水淹没了韩弓的土地。水退后,地皮干裂,裂成无数大小不一的一片一片的胶泥片,坚如石片……南庄的孩子与我们打架,他们村边有几个打磨盘的厂子,下脚料就是石片;他们抛石片打我们,而韩弓的孩子们就拿胶泥片反击……

3.树多鸟多

客观地讲,上世纪30年代末40年代初,山西晋中一带的生态环境很好。标志之一就是树多、鸟多。树最多的地方是坟茔地带——如村东快到西郭家堡的孙家圩。据传说,我的曾祖父母就埋在那里。坟地里长着高大茂密的树林,即使烈日当空,也不易感受到阳光。我们小时拾柴,就在那里捡树枝。一阵大风吹来,树枝摇晃,树叶哗哗响,对于我们孩子来说,未免感到有些害怕。另一处大坟地是村南的韩家老坟与孟家老坟。树虽然没有孙家圩多,但也很茂密,特别是有一种不高的树叫“金银花”,开很小的花,闻着很香。……村东口(龙天庙后)往西郭家堡道的两侧,都是高大的柳树……另外,每家的地头都栽有柳树。枣树也较多,但大都在村边上,村南小学(文昌庙)对面,就有一大片枣林……

最值得一提的是,在韩弓与南庄之间有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杂树林,树林面积长约五百米,宽约一百米。村民们再缺柴草,也没有人去砍这些灌木丛。我有几次在夜晚随父亲从南庄婆婆家回韩弓时,发现南侧的树林里有点点绿色火光,大人们说那是“鬼灯笼笼”,后来长大,有点知识了,知道那不是什么“鬼火”,而是磷光,人或兽骨在土里埋的时间长了,发出来的……

除了树多以外,就是鸟多。春天——三、四月间,不知从哪里飞来各种各样的鸟。除了燕子(我家北屋就筑有燕巢,它们每年都来)外,就是“则则”(有点像百灵鸟,叫得很好听),燕儿花,一点红(河北人叫“红靛颏”),再大一些的鸟有“马不老”……我们那时小,也不懂得爱护鸟,所以,每当麦子长得齐膝深时,便在麦垅间安上“夹脑”(用马蹄铁掌做成的),把从玉米稭上挖出的小虫子,作为诱饵,系在夹脑上,那些鸟便被夹住——等到其它逃脱的鸟扑楞楞飞起,我们便知有鸟被夹住了,然后捉回家放在笼子里,有的鸟不吃不喝,光叫,几天就死了;有时,我们也心疼,就把它们放了……那时,我们幼小无知呵,鸟儿很多,要是现在,怎么忍心捉它们呢!……

4.水——最甜不过韩弓的水

亲不亲,故乡人,美不美,家乡水。我不知道如今韩弓的水质如何,但在我儿时,韩弓的水是最甜的。母亲(孙柳青)常说:“最甜不过韩弓的水”,至今其言犹在耳边回响……我在南庄(距离韩弓不过一公里之遥)外婆家喝小米粥是发白的,而在韩弓喝粥是金黄色的,很香甜。但同样在韩弓,村南(文昌庙东侧)那口井,则是苦的;而在村北,尤其是打在最北西韩道上的那口老北井(旁立着一块大石碑,碑文已忘,村民叫“井神庙”)最甜。我家住村西南头,我们年幼,没有力气,只能到靠南边的“当中井儿”(用乡音说)去打水(有钱时,雇人挑;无钱时,同我二姐抬水)。附近村子(主要是南庄),有的人家坐月子,专门到韩弓来挑水给产妇喝……。村俗:每到炎热夏季,当有人挑水过街时,经常有人(大人、小孩、……)拦住,低头喝刚从井里打上来的“井花凉水”,挑水的人每遇此事,都停下来,有时干脆把挑担放下,让人喝个够,从不抱怨或拒绝……这水胜似今天的顶高级的什么矿泉水……甜呀,美呀,韩弓的水呵……它不仅解了我们的干渴,也折射出韩弓村民亲如一家的心灵美……

5.自然灾害

然而,韩弓(以至全文水)不止是地肥、水甜、林密、鸟多,也有自然灾害(包括瘟疫)。据清康熙、光绪年出版的《文水县志》载,三百多年来,旱灾、水灾,难以数计。各个村子都筑有“护村堰”,主要功能大概就是防止洪水入村。……瘟疫也不少,我亲历的就有(还是?)年的那次伤寒,就夺去了韩弓几十个人的生命。当时,家家门扇上贴着驱邪符咒,插着艾蒿,孩子们胸前都戴着香布袋袋,但收效甚微,无济于事。我们家邻居叫“拉搬”叔叔的,就死于此次瘟疫,我家也许因为住在胡同深处,因而逃过一劫。……

6.经济(农、商)

更早的不敢说,仅从年代到年代看,韩弓村因为“没出产”(没有矿藏等资源),所以只能从事农、商,许多人家门匾上的“耕读第”三字,最能反映韩弓人的价值理念。农事不说了,经商方面,主要是走西口(绥远以至外蒙一带)、东口(张家口)及北京。韩门中经商致富的人很多,具体的情况不太了解。孟门中,据说,我家祖父辈就是经商(到绥蒙一带买卖皮毛、茶叶)为主。大爷在蒙古以至俄国经商。解放后,我家的柜子里还发现过许多旧俄时代的卢布(货币)。-年,当时蒙古北部在苏俄的操控支持下,从中国分裂出去。以晋商为主的中国商人被驱赶回内蒙绥远及张家口一带。主要从事粮油、皮毛、茶叶,也有从事干果的。韩、孟、郭姓中,经商发财的人不少,赚钱后就在家盖房子(其中有多座冬暖夏凉的高墙大院,叫“闷房”),尤其是往南庄去的那条北街路南的那座“槐树院”,原来不知是谁家的,大约在年由我的叔叔孟大厚买下,他不只买下韩弓最好的房子,据说在祁县、张家口也有房子。抗战胜利(年)前,他可能是韩弓最有钱的人家之一。但土地似乎并不多。“土改”时,他家被划为地主。……

除了盖房,就是买地。我不知当时韩弓地最多的人家是哪家……

进,到外面经商;退,回家种地。或者反过来,最好在种地致富,生活比较稳定;如果地少或经营不善,则被迫背井离乡,“走西口”或“闯关东”……这可能是韩弓人(许多文水人也都是这样)的一种带有普遍性的生存与发展之道……

如上所述,韩弓人经商,主要在省外(叫“走外的”),但也有在本乡本土的。村西头有个大商户叫“有容通”,老板是榆次人,经理之一就是我大爷孟大广。此店在韩弓有许多土地。在我心目中,这个商行(表面上什么都不卖)很神秘,不知经营些什么。村内另有一些小商店,如南头(我家对门)的“三盛和”(烧饼铺),(韩遵舜之父所开),旁边(东侧小胡同内)的一家铺子叫“四合公”(经营业务不详,好像是药材、钱庄之类),是孟秉恭家之长辈所开。西街、北街、东街都有一些小店,名字已记不清了。只记得韩润家对门有一个烟酒杂货店,店名也忘了。

7.文化

⑴庙宇

儿时(我年十四岁离家来京前)的印象中,韩弓村子虽小,但庙宇却不少。东头有龙王庙(日本占领时期,它是伪村公所,经常有人在此被吊打),村南有文昌庙(长期作为学校),村西有财神庙,村西北有“老爷庙”(关帝庙),并排有娘娘庙,对面小广场上有一座“乐台”,即舞台。村北南安道口有河神庙,村东北口有个五道庙(只是一个小神龛),村东南口有个神龛观音庙……如今,当庙宇成为一种历史与文化的标识,成为一种文物而被旅游者瞻仰时,我不禁怀念起韩弓的这些庙宇,尤其是关帝庙……有关此庙的一些细节,我将在“补遗”中加以补叙。

⑵祠堂

只记得我家西侧路北是孟家祠堂,每到年终就把“神则”(即丝制祖宗家谱)挂在北屋墙上,家谱像前桌上有“供献”(主要是一只全羊),届时,大人都带孩子磕头祭祖,祭祖后(腊月二十八?)将羊切成无数份,各家端锅前去领羊汤,叫“西汤”即肥汤,还有几片肉,回去下上面条(赶尖尖),回忆起来,此汤面,十分香……

解放后,此项祭祀活动似乎已被取消。60年代,我回家时,到处打听家谱去向,据说在××家保存着,但后来又听说,“文革”中不知被什么人拿去做了被面子了。我听后,十分痛心……

⑶坟茔

从当时的坟地规模气势,可以推测墓主人的身份(高贵或贫贱)。如村南的韩家老坟,我小时拾柴时,发现那里有一座高大的很有气势的石牌楼,上边的字已记不清了。墓旁刻在石碑上的墓主人的名字很威武,如,一名“韩虎臣”,一名“韩起蛟”。这两位韩氏前辈,是墓主人,抑或是立碑人,在我记忆中已有些模糊了,但这两位前辈的名字,我敢说,绝对不会有误。……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今哪家韩姓的老祖宗?可以肯定的是,他们生前在村中一定很有影响(财富、官职,德行、或者善举?……)

我家祖上在村西北的坟茔,是从祖父这一辈另立的,规模算中等。共十亩地,东西畛。地处村北南安道路西。墓主是我的祖父孟士莹(我的祖母约在年前后去世,祖父逝年则不知)。墓东侧有一座戴檐的较大(高约一米多)石碑,上书“先考孟讳士莹、先妣(X氏)之墓”,立碑人为我大爷(孟大广)、我父(孟大增)、我叔(孟大厚)。墓后有一小石碑,我们叫“后土碑楼楼”。十亩地(每家三亩三分)的四角立有四根高大的石柱,上刻“孟氏茔地”四字。……在“反传统”盛行的革命年代中,韩家老坟的大石牌楼,我家坟茔上的石柱、石碑,以及全村各姓各家规模气势不等的墓碑,不知哪年哪月给拆掉了。可以肯定的是,我于年6月离家时,它们还在……它们是韩弓人历史的一部分,可惜都不存在了。听说是拿去修水闸了?它们在后辈人的记忆中逐渐模糊了,甚至消失了。话又说回来,土地是有限的,而人口却在不断增加,不平坟,靠种地生活的人又怎么生存呢?这是个全国性的问题,也许是中国现代化过程中一种不可避免的付出,怎么解决,至今还在探索中……

⑷社火

正月十五闹灶火——正月十五前夕,在棋盘街(韩弓特有的建筑格局,像一个棋盘)东南角“搭坛坛”,里边供着十殿阎王像(一殿秦广王,……十殿阎罗王……)虽然意在劝善惩恶,但难免有一种恐怖气氛,不利于人们的身心健康;倒是坛坛两侧彩绘木板壁上画着的唐太宗李世民打天下的故事,却有助于向村民普及历史知识。至今记得有一幅“尉迟公单鞭救驾”……

坛坛外,由生了儿子或家有喜事之家出资,用煤砖搭起的二米高的“塔塔火”,孩子们拿冷馍馍放在火红的砖隙烤着吃……童趣盎然……

此外,就是“自乐班”——由热心的村民和有文娱才能的人组成。由于天冷,再加上扩大影响的需求,大多采取游街流动的方式,敲锣打鼓,走街串巷,遇到十字路口,即停下,演唱。最难忘的是(大约在-年间),我追随这支文娱队伍走到西街(韩起嘉、韩谆等家的高墙外),锣鼓声“锵锵,起锵起……”、乐声,戛然停止。忽有一村民高唱(用乡音唱才有味道)“外国进来一种赖毒药,进来咱中国害民们(锵锵锵),中国人,没脑子,偏偏地要把料子(毒品——海洛因)吃!呼哎……”锣鼓声又起。这位无名的民间爱国诗人是谁(八成是本村的),我年幼,没有记下来,但他的唱词脱口而出,内容爱国不说,单就唱词本身说,既简洁通俗,又押韵上口,真不容易——我常想,真正的有文才的人就在民众之中。

虽然村北有个不小的乐台(老爷庙对面),但村子小,财力有限,当时韩弓唱大戏的次数不多。但在年前后,当时著名的“风搅雪”(晋剧加秧歌)双栖演员杨绣花带团在韩弓演出过。不幸的是,她此时已染上毒品,很落魄,和其他演员一起,就躺在村东南一家闲置房内的麦草地上休息……

但灯影戏(皮人则)及杂技剧团却常来,每次的地点就在我大爷、叔叔家对面的小广场上(十王庙前)演出。记得年,我在那里看过“灯影儿”《五女兴唐传》等。附近麻家堡的小青年连夜也来看,唱灯影儿的剧团像是来自陕西或晋西南一带。

本村的农民会唱秧歌的人也不少,如祥牛(活着时,如今已有九十岁)就唱过“四宝上工”(在丁字街他家门口一带)。正月里村民自已组织的文娱节目有“背拱”、“铁拱”、“旱船”、“竹马”、“刘三推车”等。福海就男扮女装,演过刘三媳妇儿。

⑸谚语

韩弓村子虽小,当时只有一百多户人家,但村民颇有凝聚力。村中也有领头的好乡绅。韩弓的“弓”,乡音读作“均”,与“穷”同音。有的外村人就拿此奚落嘲笑韩弓“穷”。其实和邻村相比,韩弓未必就那么“穷”。即便真“穷”,也穷得有志气。当时流传着一些自尊自强的谚语,其中有一句:“南村十八村,吃不倒堆子儿小韩弓”。我小,弄不清“南村十八村”是哪些村子,为什么斗不过这百多户小村?为什么“吃不倒”?争水?争地?还是争什么权益?此事又发生在什么年代?可能永远是个谜了。当时的谚语还有“金大象,银保贤,玉石贯家堡烂思贤”,“碱信贤,烂吴村,圪都锅锅洪曲村”……这些当时流传的话语,如今看来未必有利于“和谐”,也不一定是韩弓人编的,只是小农社会中一定时期产生的亚文化现象,虽算不上格言,但也并无恶意。

⑹对联

每逢春节时,家家门上贴“对子”,挂“花红”。我从各家门口的对联上体会到不少传统文化精神。至今记得有:“天增岁月人增寿,春满乾坤福满门”,“福如东海长流水,寿比南山不老松”,“春种一粒籽,秋收万石粮”,“忠厚传家久,诗书继世长”,“勤能补拙,俭以养廉”,……商店则贴着“生意兴隆通四海,财源茂盛达三江”,“陶朱事业,端木生涯”……。横批有“一元复始”,“二气交辉”,“三阳开泰”,“四时吉庆”,“五福临门”等(顺便说一下大门上恒久的“匾额”,有诸如“耕读第”、“承启第”(我家就是))等,反映了韩弓前辈人对人生的追求--读书、种地;以及在事业与文化价值观方面要承前启后……

⑺教育

校址就在村南的文昌庙。年我上小学时,看到墙上残留的此前两三年的考试排名榜,前五名中有韩XX、孟如玉、孟泽等,紧随其后的有韩如(七财主的儿子)等学生,字体为宋体,极有功力。他们的老师有李虎臣、武XX,在邻村很有名。进校门两侧,各有石碑数座,上面刻着修建学校、出过资的人士。我入学时的启蒙老师叫刘为(畏?)庆,关于这位刘老师,最近发现,我在年春节回家时的日记上有更多的记载,这需另文叙述,此处付诸阙知了。记忆中当时对我影响最大的是三年级时的老师杨幼泉(徐沟人),他原在信贤的高小教书,韩弓以高薪把他“挖”来,可见当时村领导对教育的重视。杨老师教语文、数学,均佳。我在三年级时,就读过由他选的《论说精华》(记叙文、议论文编选)和《模范作文选》等。

数学学到“分数”。杨老师还让我们唱过年代流行的歌曲“毛毛雨”,还排过小话剧(五个学生分别扮演工农兵学商……)。另有一位王老师(太原人)教音乐,还一度兼教日语(此时,文水已沦为敌占区,但夜里经常有“八路军”的便衣进村)。在这里,我受到传统文化与现代新文化的启蒙教育(一年级的语文是:“跑跑跑,马来了,马儿好,马儿跑,……”书法的内容是“一去二三里,沿村四五家,亭台六七座,八九十枝花”……这是战前阎锡山政府编的教材。不久,抗日老师刘楠(温云人)来了,他教我们唱《黄河大合唱》:“风在吼,马在叫……”

年八路军发起“百团大战”后,晋中人民立即响应,当时有首“破路歌”在家乡流行:“一更里月儿上柳梢,背起那个炸药杠起铁锨,离了村庄,破坏铁路,免得那个鬼子兵,运兵来烧杀……”除了抗日文化外,还有传统儒家文化教育,如本村的教师孟致诚(乡村书画家)就教过我们《朱子治家格言》……

我于年小学四年级毕业后,因为上不起高小(在信贤),即参加农业劳动,从地里回家后,即读《三国演义》(是通过韩宝树,从他爷爷韩广华那里借来的),许多字不认识,似懂非懂,但故事大意看明白了。《三国演义》所宣扬的“忠义”与儒家的“五常”思想是传统中国的核心价值观,加上“关帝庙”大殿里的关公塑像上的的匾额“智仁勇”三字,对我毕生的人生价值观有着很大影响。此外,我在“河神庙”的大殿墙壁上,发现有人写着:“煮豆燃豆箕,豆在釜中泣,本是同根生,相煎何太急……”的诗句(当时不知是曹操儿子曹植的诗),也给我留下也深刻的印象。联系到当时日寇大军压境,而统一战线内部却不断发生军事冲突,如,年底发生了“晋西事变”(阎军打压共产党领导的新军--即“决死队”,新军奋起反击),在此历史背景下,我感到在河神庙题此诗的人,决不仅仅是怀旧,而是怀着一种忧虑,有深意在焉……不知此人是本村人,还是过路人?过路人一般不会携带笔墨,极有可能是本村人在借题发挥。……长大后想,这位有一定文化水平的前辈村民,头脑可不简单哪!总之,文化不仅要在学校学,在别的地方也可以学到。关键在于,你有没有一种学习的自觉与动力……

二、抗日时期韩弓一些爱国者的抗日活动

1.五岁时见到红军

大约在年4月间,我五岁多时,与孟秉让(五秃则)在村南口玩耍,突然发现有六、七个穿着黑色军衣,背着老式长枪的人迈着缓慢的步伐出现在村西南口(南庄方向),我们以为是土匪或强盗来了(因为从未听说过有穿黑衣服的军队),吓得转身向村内跑,跑到十字街口时,把这个消息告诉蹲在那里聊天的大人。我们很快回到各自的家。这些背枪的人是否进村,干了些什么,一无所知。此前根据上级(阎锡山政府)指示,南庄镇成立了“防共保卫团”,各村16岁以上的青年男子,必须到南庄受训。记得,我的堂兄孟占宝,就去受过训。同时,大人们传唱着一首“反共”歌曲,又传说:“南边有人反下来了”。很久以后得知,这些持枪的黑衣(也可能是深灰色的)军人是红十五军团(领导人为刘志丹、徐海东、程子华)的战士。历史背景是年冬,中央红军到达陕北,陕北地瘠民贫,两万多人的军队到了那里,当地老百姓有点负担不起。

于是,党中央决定组织“抗日先锋军”“东征”(过黄河到山西),由毛泽东和彭德怀分别担任政委与司令,东渡黄河,到山西宣传“抗日”,同时扩军并筹集钱粮。北路的十五军团(即现在的39军集团的前身)从柳林县过黄河,到达文水、交城一带活动,任务完成后,不久,便撤回陕北。我至今不知道,这些红军是否在韩弓播洒下革命的种子,也不知道此前韩弓有无党的地下组织。但在同年12月“西安事变”,即国共第二次合作,紧接着第二年的“芦沟桥事变”(抗日战争全面展开)后,八路军师进入山西(驻地兴县),派来县长顾永田(江苏人),领导文水人民抗日。我亲眼看见“彭秘书”(是县农会秘书,还是县政府秘书?不清楚)骑着马来到韩弓。这期间,村里有哪些人参与抗日活动,因年幼,不知道。但这时的八路军肯定在韩弓撒下了革命种子,一年后,即年10月太原被日军占领,文水也随之沦陷。我记得韩弓村民,胸前一度戴上了布制的“良民证”,但很快又摘下来了。

不久,表面上归阎军领导,实质上是共产党掌控的抗日武装“决死队”与“工卫队”成立了。韩弓一些爱国青年(如孟如玉等)纷纷参军到“西山”。其他有觉悟的韩弓人也起来抵抗。听说其中有韩玄邦(这位长辈颇有文化),日本人与汉奸抓捕他,他跑掉了,但他的老婆却受到拷打……他的两个儿子,当时,还只有十几岁,大的叫韩炎,二的叫韩秀,在抗日志士的帮助下,到了晋西北根据地。据说,解放后,韩炎在新疆作到师级干部。但韩秀的命运却有些曲折,-年精减干部时,他一度被遣返回韩弓,以后好像又出去了。再如,孟吉义的父亲(容貌记得,但名字忘了)当村长时,被日军怀疑与八路军有来往,抓捕后,拒不招认,被绑在梯子上,反复从房顶上推倒,扶起,再推倒……直至折磨而死……以上情况是否属实,尚有待知情的韩弓父老确认。

参加八路军抗日活动的,除了有政治觉悟和民族气节者外,也有一些是不得已作出这种选择的人。如韩遵尧(楞三)因染上“吃料子”(吸毒)的恶习,卖了老婆与土地,再无别的生活出路,最后也参加了八路军,据说,解放后他在新疆当了某县的副县长,是个县团级干部。这是因祸得福。顺便说一下,日本等帝国主义带给中国人民的,不只是杀戮与掠夺,还有从精神与肉体上让国人自我毁灭的狠招儿:毒品。韩弓人(以及文水直至整个山西)深受毒品之危害,其危害之大胜于被屠杀。吸毒的人很多。家破人亡者难以计数。有些人甚至堕落为盗贼,我家深受其害。年春,家中几乎要断粮,在北京经商的父亲,把一点钱寄到南庄一家商铺,请他们帮助买了一点小米和高粱面渡荒。我们白天不敢去取,只能在晚上和二姐偷偷背一点回来。想不到,没有过几天,一天深夜,有人竟潜入院子,破窗入户(北房),把这点粮食偷光,……第二天街坊邻居们分析,都说盗窃者八成就是XX,他吸毒多年,倾家荡产,卖了老婆,经常以偷盗为生。再有,我们的舅舅孙秉权曾是南庄名列前茅的富人,但全家染上毒瘾,以至家破人亡。年,曾一度到我家戒毒,同时帮助干点农活,但收效甚微。不久,回到南庄,贫病交加而死。……

我在本文第一部中之所以对韩弓那位佚名的爱国民间歌手大加赞赏,至今难以忘怀,原因就在于此。他那短短的四句歌词,不仅控诉了帝国主义向中国输入毒品的罪恶,也反思了国人的愚昧无知,意志薄弱(即“没脑子”)。

当时,参加八路军抗日的青年中,还有孟秉俭(四秃则)和“林猪儿”(韩弓名叫猪儿的人颇多,此“猪儿”之父叫“林儿”,故其叫“林(家)猪儿”)。他们是流着泪走的。孟秉俭参军不久后,即病故于吕梁山区,林猪儿解放后在西安某区工作,职务不详。村子西北头的高铭,好像也是在抗日后期或解放战争初期参加革命的。据说,解放后在太原某单位工作。……

韩弓人历来以务农与经商为本,似乎缺乏当兵或从政的传统。但是,抗日大潮,把韩弓人卷入这个民族解放的大潮之中,虽然没有出现过什么显赫的军政大人物,但也反映了韩弓人的爱国情怀与血性……

我本人当时年幼,没有条件与机会参加抗日活动。但我深受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宣传教育的影响,这为我后来在北京参加党的秘密外围组织打下了思想基础。抗日初期,我在南庄婆婆家门口,曾听过一个老八路高唱:“向前走,别退后,生死已到最后关头……”“工农兵学商,一齐来救亡”,在南庄,我还看到八路军宣传队演出的抗日活动报剧。

有一天,我们在韩弓听说,南庄有一个八路军干部(还是战士?)因严重违反军纪(强奸妇女?)被判处死刑,即将当众执行。韩弓村民闻讯后立即涌去,我也跟着大人们去了,只见南庄的龙王庙台阶上,一个操着南方口音的军人,向村民作检查,反省自己的错误。他讲完后,立即被拉去枪决……此事在附近几个村子传开,人们对八路军的军纪如此之严格,都非常佩服……八路军在老百姓中的威信大增。有一次,八路军进村“号房子”,选中了我家,住进了正房。他们蒸了热气腾腾的“刀切馍”,立即端一盘送给我家(在西屋)。……大约在年,也就是由冼星海作曲的《生产大合唱》在延安演出半年多后,八路军晋绥军区八分区派出了一支小型宣传队来到韩弓,有两个小八路文工队员(大的也就是十六、七岁,小的只有十四、五)来到我家,召集了七、八个小孩,让我们有序地列队站在东墙边,教我们唱“二月里来,好春光,家家户户种田忙……”所有这些,加上我在学校从刘楠老师那里学唱的《黄河大合唱》、《五月的鲜花》……都在我少年的心灵中产生了深远的影响,这就是说,我在受到儒家传统文化濡染的同时,也受到了革命文化的薰陶……

日军占领文水后,设了许多据点。距韩弓较近的有信贤和西社。敌人修了一条从太谷一带,经西社、信贤通往文水的公路,从韩弓的村东南穿过(村民叫“汽车道”),公路两侧五十米内的庄稼被砍光,电线杆子也沿公路排列。公路和电线杆经常被八路军领导的村民破坏。日军十分愤怒。大约在年冬,天寒地冻,日军强迫村民去修建南河滩的电线杆,韩弓村民(一家出一人,我也去了)采取了“磨洋工”、消极抵抗,出勤不出力的对策。日本兵很愤怒,拿枪托和皮鞭追打“磨洋工”的村民,我们乘机四处逃散……同年(一说年),八路军的游击队一度围攻打下了西社的日军据点,号召附近的村民到西社仓库里夺粮食,那是一个夜晚,韩弓的许多村民连夜赶到西社去夺粮……我站在街头,跃跃欲试,但年纪太小,背上一袋50斤重的粮食,往返24里路,显然力不胜任……此外,韩弓人对汉奸恨之入骨。我不记得有谁当过汉奸。村北头XXX的舅舅(叫栓贵?)是南庄人,当了汉奸,为虎作伥,有一天夜晚他住在韩弓(通往南庄路北的一家),被武工队抓捕后,立即处死。我想,如果没有韩弓村民的帮助,此事未必能办到……当然,“维持会”之类的组织是有的,伪村长也是有的,他住东街,姓什么,叫什么,都忘了,只记得他个子很高,面孔黝黑。

总之,在我童年的记忆中,在抗日战争中,韩弓村民的表现是好的,甚至可以说是英勇的,总体上是保持了民族气节的……他们为抗日战争作出了贡献,包括生命,并为此后的解放战争输送、造就了一批军政干部与专业技术人才……实际上,韩弓村民参加抗日战争的人数远不止这些。掩护抗日战士的人数就更多。至于后勤支援,那就更多了。这说明,韩弓人虽然以经商、务农为本,但在国难当头、民族存亡之际,还是深明大义,勇于作出牺牲的。……(.11.16)

三、关于韩弓孟姓源流的一点记忆与粗浅识见

1.孟姓源头

在传统的中国社会(以至于现在的许多地方),中国人最怕的可能不是贫穷,甚至不是死亡,而是对不起祖宗。即使在极左的“破四旧”时期,许多中国人在意识深处还保留着这种念祖敬宗情结。不过,要“对得起祖宗”,首先就要了解,我们的祖宗是谁?

外出闯荡七十年,有一个问题始终在我脑际萦回:我从哪里来?我的老祖宗是谁?

自我回答很简单:我是“亚圣”孟子的后代。但是,在北京等地接触到的孟姓人氏(尤其是在年前),人家大都按明、清两代皇帝认定的行辈排名,即:希言公彦承,弘(宏)闻贞尚胤(衍)。以上十辈,由明太祖朱元璋钦定,明末崇祯年间,经皇帝批准,又立了十字十辈:

兴毓传继广  昭宪庆繁祥令德维垂佑  钦绍念显扬

(清朝与民国初期,先后又立了三十字三十辈,此处从略)

而我家(包括韩弓孟姓人)却没有按此排行分辈。为什么?因此,我开始怀疑我们韩弓孟氏是否为孟子后裔。到年,我在北京听我的堂兄孟吉斋说,他追寻了,说我们属于”广”字辈。对此,我仍然将信将疑,怀疑我这个“辈“份太高了,但当有人问起排辈,我还以“广”字回答。直到近日接到具体分管《村志》编纂工作的韩弓副村长孟昌根来电话说,咱们村孟姓的排辈线索中断了,他们经过对文水五个村子孟姓的族谱调查考证,初步认定,我们确系属于孟子后裔,我属于“繁”字辈。他们这次对韩弓孟姓源头历史性的“打捞”,极其辛苦,且极有成效,意义重大,是具有开创性的。此处暂不展开说。听了昌根电话中的说法,觉得他们的考证比较可信。我从有关史料中也看到,自宋代以降,由于躲避战乱,孟子后代,曾多次离乡背井,向全国各地迁徒,山西也是目的地之一。据昌根讲,文水的孟姓祖宗大约是在明太祖洪武三年(公元年)从山东兖州、邹县一带迁徙而来。如属实,我们极有可能就是孟子这支的后代。说“极有可能”,是因为今年(年)1月28日中央台10频道播出了复旦大学钱文忠教授在讲《百家姓》说到孟姓时,他说孟姓的源头,除了孟子这一支外,另外还有两支:一支是魏(战国时)国28代君王叫“公孟”(居于河南北部一带),是孟姓来源之一。还有居于山东一带的另一支,叫长雅(?)伯——是度支长子,称“孟”,子姓。而孟子这一支的祖宗为姬姓,是黄帝十二个儿子之一,传到周公,封于鲁地。

据昌根他们的追寻考证,我们韩弓的孟姓确实属是孟子这一支(因为其源在山东兖州、邹县一带,此地乃孟子出生地--年我曾拜谒过孟庙)。听到这个消息,我心里算是踏实多了。孟姓在“百家姓”中排名第74位,人口约万,算是大姓了。

2.关于韩弓孟姓家世的一些追忆与传闻

以上追寻,可能远了一些。但这种探索是极为有益的,我们应该继续探索下去。说到韩弓的孟姓,为什么未按“兴、毓、传、继、广……”排行,昌根说,传承中断了。何时中断的?电话中我没有进一步打听。我特别关心的是,韩弓孟姓的老祖宗是谁?昌根说,是孟守惠。对我来说,这又是个重大的发现。我们的根找到了。很兴奋,很激动!早在年代,我就打听过孟家的“神则”(即每到年终时,挂在孟家祠堂的祖宗家谱,系丝织品)到哪里去了?最初听说在孟津家(近日听说是孟浚家)保存着,大概在“文革”中流失了。闻讯后,感到十分遗憾。这是我们孟氏家族的损失。此家谱我年幼时见过,宽约1米多,长约2米多。最上面有老祖宗的画像,下面是繁衍的系统,呈倒树形层层展开。凡故去的人,按辈分将其名字填写在竖长形的小方格内……遗憾的是因年幼,家谱上边故去的前辈名字,一个也没有记住。年后,随着拆庙、平坟等所谓“破四旧”的“革命”行动,大概再也没有或很少有挂家谱、祭祖的活动了,以至于连记载族谱的“神则”也找不到了(据说被拿去当被面用了),如今想来,除了一声长叹外,还能说什么呢?没有祖宗,哪有我们?但是这笔帐不应记在某一个人身上,而应该记在贫穷、愚昧与不加分析地“反传统”的社会思潮上……

3.关于我家五世族谱的一些点滴记忆

我的太祖是谁?至今不知。久居韩弓的孟姓“本家”人可能知道,但对我这个离家数十年的游子来说,至今仍是个谜。我只知道我的高祖是孟学林(根据是:我童年时,在大爷(伯父)家院子的门庭上方,曾见到一个蓝底金边的匾额,题字已忘,但“孟学林立”四字永生难忘。成年,尤其在“文革”时期,我从堂侄孟如玉口中进一步了解到,我的曾祖(即高祖之子)叫孟海云。至于我的祖父,早在我童年时就知道了,是孟士莹,这我在第一节中已提到了。我父亲孟大增(字德元)是祖父的第二个儿子,我母亲孙柳青,南庄人,生于年,属蛇,年冬去世。我是他们的长子(当时叫孟呈尧)我的弟弟孟呈舜,年生,年英年早逝。

再回到我的祖父、父亲这两辈他们的职业上。据堂兄孟宝善年跟我说,祖父很可能也是经商的。祖母比较长寿,生年不详,卒年约在年前后。有关我大爷(伯父)的情况,可向我堂兄孟宝善了解,叔叔孟大厚的情况,可问堂弟孟成玉(在太原某银行退休)。这里只说一下我父亲。父亲孟大增约生于年,属猪。年青时(20岁-35岁)在蒙古大库仑(现蒙古国首都乌兰巴特市)一带经商,大约在年四十岁左右时,赚了一点钱(据韩弓老书记孟整讲,我父亲背回半麻袋银元,大约有两千多元,盖了我家现在的院子(如今快坍塌了)。年代上半叶,我家属于小康之家,但当时土地并不多(十三亩),年又买了四亩多地。比起我大爷和叔叔家,家境算是很差或比较差的。那时父亲在张家口、北京一带经商,有一段时期在家种地。年“七·七事变”后,由于战乱,家庭经济进一步衰落。年冬,光种地已养活不了全家五口人,父亲只好含泪离家到张家口、北京(“兴元永”)粮食行业作店员,赚钱不多,勉强可以养家糊口。战后,在北京海淀区“福聚厚”粮栈当副经理,不久,又回到“兴元永”当副经理,收入也不多,连我在北京上学的学费都拿不起,只能让我去当学徒,自己养活自己。年夏,北京解放后,因为被骑车的路人撞伤,加之年龄已过六十,只好回家。他瘸着腿种棉花,年冬,赚了点钱,还买了二亩地,这二亩四分地在村南的“花园”地段,卖主叫麻秀英,中介人是孟芝楠,父亲花了三十二万元(旧币)。我最近偶然发现了这分地契,上面盖着韩弓村长孟胜和文水县长刘守仁的大印。但没有过了两年,年就赶上合作化,二十亩地全部归了公。这也可视作他老人家对韩弓作出的一点贡献吧。……年春,在大饥荒的背景下,他在贫病交加中逝世。

4.关于我本人经历中的一点补充

在我写的《新中国电影艺术史》封面的折页上有个“简历”,限于篇幅,其中有些经历未能记载。如,我于年在北京上中学(“市立七中”)前,曾做过三年学徒(“学生意”)。先在西直门外的“广裕粮栈”(年秋-年冬),后在前门大栅栏的“仁发公银号”(年春-年夏)。因当时只有十五、六岁,只能给老板斟茶、倒水,没有机会学到什么财会知识。我自己对经商也毫无兴趣,一门心思想上学,想跳出“在家种地,外出做买卖”的传统老路,想多念一点书,闯一条新路。这可以说是我的少年梦。至于这条“新路”的尽头在哪里,当时脑子里还是一片迷茫……随着革命人生观的确立,这个人生的目标似乎逐渐清晰了,但后来自己的经历证明,这条路荆棘丛生,坎坷曲折,我和家人(尤其是父母)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,这里就不多说了。

关于我“参加革命工作”的时间,上述“简历”中说我“年退休”,这里应该纠正一下,是“离休”,而不是“退休”。我于年4月在北京通州区“潞河中学”读书时,参加了共产党领导的秘密外围组织“民联”(半年后入党),按中央组织部有关规定,就是参加革命工作了,是属于建国前参加革命工作的干部。年“离休”前,职务为中国电影家协会(归中宣部——中国文联领导)党组成员、书记处书记,行政级别是副司(厅)级,技术职称为研究员(正高级)。

四、补遗

“想到哪儿写到哪儿”,这是个不得已而采用的写法。因为年纪大了,记忆力与表达力都衰退了。只好用“补遗”的办法,把本应该放在一处说的事,分散在各处说。下面就补叙几件事。

1.关于老爷(关帝)庙的一副楹联

我在第一节中曾说到,韩弓关帝庙匾额上“智仁勇”三字对我人生价值观形成的影响。现在又想起,除了上述三字外,大殿两侧的立柱上,还有一副楹联。在我的记忆中,上联是“赤面秉赤心,身骑赤兔马……”,下联是“青灯观青史,手执青龙刀……”,它源于《绣像三国演义》一书,系关公被东吴大将潘璋杀害之后,作者写的赞词。我怕自己记忆不准,近日,请好友、《三国演义》的编剧叶式生先生帮助查了一下,原文上联是:“赤面秉赤心身骑赤兔追风驰驱时勿忘赤帝”,下联是:“青灯观青史仗青龙偃月隐微处不愧青天”。果然,自己的记忆不全。我当时只记住头几个字。现在一想到当时韩弓的关帝庙上有此文化意蕴深厚的楹联,觉得非常可贵。

关帝庙内还有两株高大的柏树,也给我留下深刻印象,这可能是当时韩弓少有的几棵柏树,非常珍贵。关帝庙平常似乎不开,逢年过节庙门打开后,管庙的人才允许进香的村民进去,也可以顺便摘一些柏叶,回家后在火上烤烤,香气四溢,给孩子戴在帽子上,驱邪……

如今,韩弓的关帝庙虽然早已拆掉(据说麻家堡还保留着),但关公“忠义千秋”、“智仁勇”的精神,却永远存留在包括韩弓村民在内的全体华夏儿女的内心深处,代代相传……个人管见,儒家倡导的“三纲”,从总体上说恐怕不行了,但“五常”(仁义礼智信),经过推陈出新、创造性转化后,却可以融入到现代价值观之中。

2.关于“无碍寺”

我在第一节中提到韩弓曾有许多寺庙,但从未听说有过无碍寺。近读清代《文水县志》,说韩弓曾有过此寺。何谓“无碍”?据《辞海》:“……佛家语,通达自在……阿弥陀佛,亦称无碍光佛,无物能阻隔也”。在我少年的记忆中,韩弓村民并不独尊某一种宗教,“顶的爷爷”种类很多,儒、释(佛)、道,都有,可以说是多神崇拜与对圣人(孔孟等)的崇拜。这样,这座以尊佛为主的“无碍寺”的消失,也就不奇怪了。但刚收到的《韩弓村志》初稿,却否定了我的推测。年前,韩弓的无碍寺并未消失,只是换了名字:大寺庙(娘娘庙)……

3.母亲口中的谚语

母亲虽然没有念过书,是个文盲。但她口头经常说一些含有人生哲理意味的谚语。如“儿多女多罪多”,“儿不嫌母丑,狗不嫌家贫”,“好人护三村,好狗护三邻”,“气力是奴才,使了再来”,“××××,糊涂世界”,“打死太子是个死,扯了龙袍也是个死”,“好儿不用多,伶仃有一个”,“为了人情在,提着钵子锅儿卖”,……这些口头语,都是在特定的情境中用的,有很强的针对性,如:“打死太子是个死……”这一句,是在阎军逼着交公粮,而家里已经揭不开锅时,她被传唤到伪村公所时,嘴里喃喃自语的;“为了人情在……”这一句,是在她自己日子已很艰难时,还从我每月给她寄的十五元生活费中,挤出数元,给有喜庆事的邻居家“行礼”时说的……当然,这些具有一定文化意味的谚语,并不是她个人的独创,而是流传在韩弓以至全文水地区的。她的长处,在于用的恰当——是时候,是地方。这是一种草根文化,也可以说是一种非物质文化遗产,值得在此一记。

4.教育——再说当时小学课本中的一些内容

现在回想起,那时课文中励志与启发儿童心智的内容很突出。如李白少年时在学习上知难而退,一天看到一老妇欲将铁杆磨成绣花针的行动后,非常震撼,从此踏下心来读书,终成伟大诗人。X朝陶侃为磨炼自己的意志(恒心)与身体,每天反复搬砖不断。司马光砸缸以救小伙伴,文彦博往树洞中注水,以便让掉入的皮球浮上来等故事。外国的故事则有:华盛顿砍樱桃树,牛顿多此一举地在墙上开了大小两个洞,以便让小猫大猫分别出进(反映了智者千虑也有一失的情况);还有武昌起义阎锡山配合辛亥革命,在山西举兵响应,詹天佑发明挂钩并在八达岭上解决火车爬坡的难题……这些课文都配有图画,通过这些古今中外名人的动人事迹,启发了孩子们的心智,激励了孩子们知难而进的精神,在我们这一代韩弓小学生的心灵中产生了深远影响;我们这一代韩弓少年,后来能有所作为,有所持守,或有所成就,是同那些老师和这些教材息息相关的,我很感念他们。……

写到这里,突然感到,这篇原意在弥补未能及时“受访”而写的回忆录,字数已经过万,该就此打住了。我想用著名诗人艾青的一句诗来结束这篇思念故乡的文字:“为什么我的眼睛里饱含着泪水,因为我深深地爱着这片土地”(大意)……

赞赏

长按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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